人气在台湾逐渐回升的马英九,当地时间11月7日在台北举行的“马习会三周年政策研讨会”开幕致词,针对两岸关系未来发展提出了“新三不”:不排斥統一、不支持台獨、不使用武力。与过去马英九在执政期间主张“不统、不独、不武”的“三不”相较之下,“新三不”当中的“不排斥統一”显得更为重要。在两岸论述的性质上起了重大的变化,从对统一的抗拒,迈向了对统一的想象。
马英九“新三不”一抛出来,立刻引来蔡英文的回应,接连两天先是在台军两艘佩里级军舰成军典礼,接着在个人脸书(Facebook)以及台湾工业节大会等场合,重话批评马英九“扯台湾后腿”、“伤害台湾主权”,并提出蔡英文版“三不”:“不要忘记守护台湾的使命、不要放弃追求区域稳定和平,以及不要忘记来自境外的威胁”加以回敬。台湾行政院长赖清德也加入围剿“新三不”的战局,他说马英九“终于露出马脚”,“不可为个人历史定位或政党利益,出卖台湾人民权益”。
对于台湾卸任总统的发言,台湾政府以元首以及行政院长的层级重话批评,其中固然有九合一选举的考量,意图借由“主权牌”拉抬民进党当前低迷的选情之外,同时突显了马英九选择在此际丢出“不排斥统一”的说法,具有特殊的政治涵义。
首先,这是李登辉与陈水扁分别提出“特殊两国论”与“一边一国论”之后,台湾政界高层首次以领导人的层级,公开提出了对于两岸统一的“想象”。马英九的说法是“不排斥”,所以还是“想象”,但这是历史性的。
台湾政治圈虽然“统派”力量薄弱,但是统一的诉求并未断绝。例如国民党前主席洪秀柱、新党主席郁慕明,又或是亲民党主席宋楚瑜,都曾经有过不同层次的统一主张,但往往受到普遍的质疑。原因在于,这些台湾政治人物存在着民意代表性不足的问题,或者被认为政治高度不够,因此统一喊得再大声,却在台湾社会激不起太大的政治涟漪,起不了作用。有别于此,马英九以前总统的身份,提出了“不排斥统一”,再加上他的声望在卸任后反而由黑翻红,为台湾重新指出了统一的想象空间,当然更具有划时代的意义。
其次,马英九选择在习马会三周年的时间点提出“不排斥统一”,而不是在一周年或两周年,显然掌握了台湾社会脉动的转折时机。2016年以来两岸紧张态势一直在升温,与此同时看到的是台湾社会经济发展停滞,人民找不到可见的出路。而中国大陆瞄准了台湾当前的短板,改变了对台政策,通过惠台与同等待遇的等手段对台湾民众步步“攻心”,确实收到了一定程度的效果。
尽管台湾社会不支持统一的民意仍然占了相当大的比例,但是从最近几项民调看来,无论是对中国大陆的好感度首度超越了反感度,还是認同中国人身份的比例在增加,甚至台湾陆委会今(2018)年8月公布的调查,主张“尽快统一”的比例首度超过了“尽快独立”。也有评论认为,台湾的下一代将扭转过去“天然独”的现象,开始出现“天然统”。
这些新兴情况的背后其实都在说明一件事,亦即台湾人认同或支持统一的比例未来能扩张到什么地步,或许还很难说,也可能有个限度。但是无法否认的是,台湾人在中国认同的态度上确实正在发生变化,正在经历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,这个过程是长是短还不可知。不过,如果没有意外的话,可以预见“不排斥统一”的人数将会越来越多,哪天台湾民调新增了“不排斥统一”的选项,逐步出现超过50%的人对此表示认同也说不定。马英九当然不是预言家,他只是看到了台湾民心的微妙变化与趋势,先把“不排斥统一”这句话说出来而已。
再者,无论从两岸的历史,还是从台湾现行宪法定位,又或是从当前整个世界格局的变化来看,两岸最终走向统一是天经地义、不可避免的。长期以来,台独政治崛起,垄断了台湾的政治话语权,成为难以撼动的政治正确。“统一”变成了人人说不出口的“脏话”,包括党名里含有“中国”两字的国民党,对于统一的态度也是躲躲藏藏,连站在宪法立场讲个“终极统一”也要遮遮掩掩。
问题在于,台湾的政治土壤并非从来没有存在过统一的主张。例如受到民进党推崇的台湾民主运动前辈余登发,有着强烈的中国认同,到过世之前都担任“中国统一联盟”的名誉主席。又如李登辉在总统任内,把中国统一挂在嘴边,也是《国家统一纲领》催生者。事后回过头来检视,无论李登辉讲统一诚心与否,至少统一曾经是台湾的选项之一。
后来随着台独政治霸权的兴起,统一变得更加难以启齿,甚至从两岸未来的选项中被硬生生的剔除出去。这个里面不只有台湾内部的政治压力,当然还有来自外在的干预。当年马英九在位时一度提出和大陆签署《两岸和平协议》的想法,但受到美国强大的“关切”,最后马英九只能吞回去,“不统”也得摆在“三不”当中的第一顺位。
如今一切都在起变化,就像《多维TW》所观察分析的,民进党的“台独”神主牌已经失灵,不只是因为台独没有成功的客观条件,更是因为这股台独政治狂热已然过气,台湾人变得更为务实、理性在看待两岸关系。蔡英文在今年曾经表态过,“统一不是唯一选项”,这句话的潜台词其实就是她已清楚的意识到,统一已经成为台湾人的选项之一,所以她必须要出面踩煞车。而马英九则是把过去在任内说不出口的“不排斥统一”,在这个两岸认同“起风了”的时间点说了出来。
我们可以看到,马英九说出“不排斥统一”之后,除了民进党驳斥之外,台湾社会舆论反而没有太多的反应,大家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。因此,对台湾而言,统一就像是一层窗纸,什么时候被人捅破了,慢慢大家就接受了,或者至少越来越不抗拒。而说出“不排斥统一”的马英九,就是捅破这层窗纸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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